黑色氣息湧動了起來, 剛剛放晴的天空似乎再度開始被不詳的黑雲遮蓋。但這個現象並沒有維持多久，甚至沒有到讓不遠的莉娜等人重新警惕出來的程度。

因為有陽光透過黑雲直接照射下來，照亮了大地，驅散了陰暗的氣息。

千尋怔了怔。神色似乎有些茫然。

其實這只是下意識的反應, 要說千尋在那麽多年後還念念不忘過去, 倒也沒有, 歲月催人老, 這種老不單單是生理, 還是心理。顯然千尋如今沒有壽命上的限制, 心態到底還是變了。

“你曾經……”綱吉緩緩地說了出來：“是那樣喜歡我的嗎。”

千尋從來沒想到有一天她居然可以如此心平氣和地回望曾經——最不堪、最試圖再也不去想起的曾經。

她仿佛是第一次認認真真地去正視一件事：她對綱吉的感情、和她與綱吉的過去。

“那時候……很喜歡的吧。”她緩緩地說, 看上去也在努力地去回想遙遠的曾經。“我那時候一定是非常、非常喜歡你的。”

不然她無法想象那時候的自己是如何決定放棄了父母家人朋友, 獨生走到陌生的世界裏, 就為了想見一個人，就為了想和他在一起。

那時候她太年輕了。喜歡一個人、甚至對那時候的她來說都不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，她就仿佛癡迷了一般, 再也看不到其他人。就像是一把火焰，來的又快又兇；待火焰燃盡, 似乎就什麽都沒有剩下了。

“我很慶幸、我很高興。”綱吉輕聲說，就仿佛怕驚動了什麽。此刻的他是以一個成年的男人身份站在所愛之人的面前, 而他所愛的人, 她好像就停留在了當年年少後, 再也沒能有機會後悔，也沒有真正的長大, 成長到足夠堅強。“我也有些妒忌, 有些生氣。因為你最愛我的時候, 那些人都不是我。”

“確實如此。他們不是你，他們只是幻覺, 是我做的一場夢。”千尋垂下眼簾，有些疲憊。

“那現在呢，你還喜歡我嗎？”綱吉這樣問。

千尋擡起頭，很認真地看著對方。神是不會忘記的，所以她記得她和真正的綱吉從相遇到相處的點點滴滴。只有他是真實的，她忽然就認識到了這一點。可是她不想承認，她那刻骨銘心的三世毫無意義。

這幾乎成了她的夢魘。

無法擺脫。

也許青空是對的，千尋想。找她毫無意義。她無意中被成就了邪神，慢慢的她卻活的像是死水一般。因為她不可以去憎恨，不然會被邪氣吞噬。時間久了，她也就說服了自己，這樣沒什麽不好。

可是沒有期望、沒有喜怒哀樂、活著還是不活著，好像都沒了實際意義。

“要想這麽久的話，那至少還是有一點點喜歡的。”綱吉笑了起來，似乎真的松了一口氣。他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，肩膀也微微垂下，棕色的短發被風吹著，笑容都變得更加的溫柔了起來。

那是讓人難以拒絕的、大空般的包容與愛。

千尋的眼中露出了一點疑惑。仿佛在問：這就夠了嗎？

而綱吉也確實看懂了。“我和你失散後，並非什麽都沒做。我和青空他們一起，至少我得到了他們的認同，也幫助他們找到了維系平衡三千界的方式。”他輕描淡寫的樣子，仿佛這是不值一提的、沒有耗費了他足足近千年的成果。“我想我和你的時間流速並不一樣。但是我很高興我趕得及。”趕得及在你徹底覺得生命沒有意義之前，我，賭贏了這一場賭局。

勝利我就可以許你一生一世的永恒；輸了我將失去你，而原來的世界將失去我。

在他下定決心的那一刻，他就知道了，誰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。什麽都要得到不可能的話，那麽人就要自己決定，他最想要的是什麽，他可以犧牲什麽——在最壞的打算下。

“我想我們扯平了。”綱吉笑的輕松：“你經歷了三生三世；而我也經歷了漫長的歲月。你看，我們現在已經很般配了吧。”這倒是真的，以前千尋看綱吉，多少還是有點看小孩子的感覺，如今……

她沒這個底氣了。

都是千年老怪物，誰還覺得誰是長輩喲。

“你……很喜歡我啊。”千尋最後只能這樣說。她覺得綱吉做到這個地步還願意回來找她，還這樣問她，與她坦誠，不得不說，她是震動的。她自認，她沒有做到這個地步。就好像三世過後，她就放棄了一樣。

“我愛你。”綱吉終於找到了機會將這三個字說出口：“千年來我的喜歡與愛意，沒有減退一絲一毫。那麽我有自信承諾，在今後的一千年、一萬年甚至萬萬年，也不會再改變了。”

“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。你可以答應我嗎，蕭芊芊？”

那是……她快要忘卻的本名。

她忽然就懂了名字的意義，當一個人連她的名字都放棄了的時候，她也放棄了自己的身份。

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，就好像，有個人對她從始至終都做出了肯定。

她慢慢將手放入對她伸出手的綱吉的手中。屬於男人的手掌溫暖，有些繭子，當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的時候，她感到了安心。

也感到了歸屬感。

“我大概，還是想喜歡你的。”蕭芊芊聽到自己這樣說，她以同樣認真和謹慎的態度，沒有給綱吉不切實際的希望：“我想……試一試。”

試一試，撇開年少只看到你光芒四射一面的沈迷；經歷過歲月的沈澱，我是不是依舊認定了你，至死不渝。

“我們回家。”

“這就走了啊。得到了穿越時空力量的天空之子。”在兩人離開後不久，一身黑袍的男子出現在了原地。緊隨著的是他最為忠心的屬下一起。“太陽與火焰之神。真的沒想到啊，一個小世界的氣運之子，可以做到這個地步。”

“吾主。這不是很好嘛？”比起青空，青燭的神色就顯得很是覆雜：“至少大家都有了個好結局。三千世界沒有威脅，我們就不必面對和奧林匹斯山的神明那般陷入永恒沈眠——即消亡的威脅。邪神的神力也不會失控四溢，四方神明神位已滿，運轉的規則再度平衡。這大概是我能想象的到最好的結局了。”

“你說的對。我們放棄邪神，找上大空是正確的選擇。”青空嘆了口氣，他其實還是心有不甘，他原本希望看到的是歷經了各種世界歷練後，洗去鉛華變為真正他們一員的邪神。“神明，哪裏來的愛情。他們也算是獨一家了。”

“您不想獻上祝福嗎？”青燭看出了對方的口嫌體直。

青空無聲地笑了下，沈如深淵的眼此刻竟然有一絲的溫柔。“來自深淵的祝福，還是算了吧。我不想拖他們的後腿。走吧，青燭。我們去和這個世界的金色魔王打聲招呼，畢竟我們也是同源的老相識了。”

有的世界註定會被神明拋在腦後，有的生命在無限地等待。人生並不完美，也不奢望圓滿。若是能有兩全，大概就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。

“啊呀，這是哪家的小孩，是迷路了嗎？”

“我是新的家庭教師。”

“媽媽，怎麽了嗎？”早上，扶著樓梯走下來的沢田綱吉看到仿佛是個小嬰兒般的裏包恩，笑著打了聲招呼。然後轉向沢田奈奈。“我先去隔壁叫阿芊。”

“哎，你們現在還真是焦不離孟。”沢田奈奈的註意力似乎立刻就轉移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，拿給綱吉兩個便當：“一路小心。”她對於綱吉與千尋的關系樂見其成。

裏包恩看著年僅十四歲的綱吉，卻仿佛有一種時光倒流，看到了一代目的錯覺。

不需要疑惑，就知道，他天生註定，將成為彭格列這一代真正的首領。

想到自己手上拿到的資料，裏包恩扯了扯帽檐，心情很好地想，看來這一次的任務，會比他想象得更加有趣和令人愉快啊。

“阿芊。”蕭芊芊算準了時間打開門，就看到對她露出更大笑容的綱吉，有些無奈地說：“倒也不需要天天連上學都要結伴。”有些……太粘人了？對女孩子來說，男友太粘人大概也算是甜蜜的折磨。畢竟有時候她想多睡一下懶覺，想到綱吉每天定點過來，就只能放棄。

“那可不行。”綱吉的語調很軟，但在有的事情上並不讓步。“對我來說，我可是有……沒見到你了啊。一分一秒都不是很想錯過。”

蕭芊芊對他幾乎無師自通的‘甜言蜜語’如今有了抵抗力，她挑了挑眉，看到了在墻角蹲著的嬰兒，對方對她脫帽致敬了一下，仿佛在認同什麽。

“那你大概不會‘自由’多久了。”對方可不是奈奈阿姨會慣著你啊。她的眼中浸染上了笑意，微微對裏包恩頷首。

順著她的目光，綱吉對裏包恩揮了揮手。“看來以後的日子，不會無聊了。你說好的，要陪我一起向前走，可不能食言啊。”畢竟，神明之言語，是為言靈根本。

以及……

“雲雀學長大概也會很期待吧，並盛會變得更熱鬧了。”

不，我覺得他只會面對破壞狂留下的產物抓狂。蕭芊芊想。

那一刻過往的一切記憶和恩怨，煙消雲散，統統放下。

讓我們重新向前走向另一個未來，一個更好的、有你相伴的未來。

【全文完】

番外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